既是棒球的熱愛者,可是每到六月艷日時刻,總得分神關注NBA總冠軍賽、溫布頓網球賽,且四年一度的世界盃足球賽也絕不錯過。如此嬌妻美眷在臥側,應該粉幸福吧;但知者該會垂憐我這歐伊桑才對!平日偶看義甲、曼聯賽事,但實在無法精專;於是,透過世界盃與世人同樂,多少予人偷腥的質疑。沒錯!在台灣,類似我這種的「世足迷」,多少都有偷情、外遇的味道;但如此的運動「外遇」,處於爆料、政治械鬥已讓人疲的台灣社會,實在是益多於弊。
本文原發表於1998年7月13日《民眾日報‧副刊》。八年前的心情、想法,似乎還可以用於今日,因此重貼於此,為一己的「外遇」作理直氣壯的表白。
這可不是要談什麼「男人日日晨起外出運動,可能是大搞婚外情的前奏」之類的八卦議題。而是,人總會靜極思動,動則多方。這個動字既可解為運動養生,也可以意指情欲的多角投射,世俗道德的說法就是「外遇」。情感「外遇」真是眾人可鳴鼓而擊之的罪愆嗎?此處說不清,更非我想談論的焦點。倒是論起運動「外遇」可就有一簍筐的道理可講,而毋需畏縮理虧了。
還是先坦白告解吧!過去一個月以來,我確實少了點關注職棒(不論是台美日皆然)的心情,因為眼睛已經定在四年一度、引爆全球的世界盃足球賽之上了,這就是我的運動「外遇」。這世界盃從預賽、十六強、八強,一路到準決賽、決賽,我幾乎是每役必與,日日是東方微白方始就眠。這屆的世界盃真那麼好看嗎?老實講,較之前幾屆是遜色些。不要期待有小馬哥(馬拉度納)般單刀過五人倏忽射門的超人演技,就連流暢、控球自如的球星都不多見,而且愈是最後的賽程,苦肉計反倒大行其道,縛手縛腳的場面屢見不鮮。
那何苦來哉守著電視機,搞得白天睡眠不足呢?理由很簡單,足球早已是舉世最熱門的球類運動,它所匯整的各洲各族特色最是多元生猛,而且在媒體強力聚光下,世界盃絕對不會讓人忘了它的存在。外在條件既是如此難以抗拒,如我這般公然搞起運動「外遇」的絕對不乏其人。
我更深信,不僅向來對運動較熱衷的男性如此,連對足球規則模糊異常的女性,也會緊盯螢光幕上那顆黑白相間的球讓內在的情欲流動不已。所以,很多人可能百思不解,何以像台灣這種足球的化外之地,到了世界盃還是可以吸引無數人來熱情觀戰,這正是「形勢比人強」的最佳明證。
而且這段時日大搞足球「外遇」,某種心態是為反制美國的文化霸權。
據外電報導,美國人對於遠在法國舉行的世界盃顯得漠不關心狀,收視率當然不會十分理想。儘管九四年由美國作東盛大舉辦了世界盃,內外都營造出極熱絡的場景,事後卻是船過水無痕,他們還是繼續迷戀於他們的棒、籃、美式足球。藉由美國強大的政經文化滲透力,棒、籃、美式足球不但在美國紮根甚深,也積極廣被寰宇各地,像NBA就如同好萊塢電影般無所不在。
冷戰結束後,美國尚意氣風發的以世界警察自居,由於政經軍實力尚足,即使異議聲愈來愈響,可也沒人可以奈他何;然而在文化、藝術、體育項目,老美若想祭出好萊塢、棒、籃、美式足球,企圖成為全球朝聖的法寶時,對不起!卡早睏卡有眠。尤其他們面對足球風行全球的趨勢,祇會躲入十九世紀的「門羅主義」氛圍,乃不知有漢,無論魏晉。所以,儘管棒球是我的最愛,一碰到世界盃這個絕世佳人,我還是忍不住想「外遇」一番。再看看美國那副跩的二五八萬的臭屁模樣,祇好稍事委屈一下棒球,高聲吶喊「反美有理,外遇無罪」!
老美的想法是,他們是天王老子,「倚天既出,誰與爭鋒」,凡擋路者必殺之而後快。世界盃開始初期正逢NBA冠亞軍戰的高峰,但看喬丹的飛人身手足矣,管它勞什子的世界盃!其實這是老美的幸運,如果NBA再延續半把個月,試試他們是否還有能耐敢要武林至尊的寶座。
倒是此刻的美國大聯盟就必須和世界盃硬碰硬了,美國人可以耽溺於洋基隊是否會創下大聯盟史上的最高勝率、馬怪物(Mark McGwire)是否可以突破單季六十一支全壘打的障礙、梅達斯(Greg Maddux)是否能五度獲得賽揚獎……,這些我也都高度關注;但,天長地久的事暫不如眼前瞬間火石的綻放。所以本尊熬夜看世界盃的結果,上午時分自然沒有分身可以觀賞大聯盟明星賽。祇知道比數是十三比八,美聯大啖國聯的骨頭,這樣的比數似乎不看也不覺可惜。關於這個賽事,媒體在世界盃的強力排擠下,祇如花絮般呈現。是有些可惜,卻給予老美極大的警告。
我當然知道,世界盃根本不會在台灣留下什麼片麟鴻爪,散戲之後一切復歸於常。世界盃是窗外的世界,此刻還很難融入我們的生活文化步調。它是驚艷,是激化我們生命的「外遇」,反正四年才那麼一回也無啥大礙。
另外在這段時間裡,我們也看到職棒界遂行了某種「外遇」,祇是這種「外遇」不但沒有浪漫的成分,反倒跡近嫖雛妓的惡行。不錯!正是台灣大聯盟和尚未服役的陳志誠簽約,並讓他登板投球的「違反協議」事件。儘管不少媒體大加撻伐台灣大聯盟的偷跑舉動,然而他們自恃背後的政治靠山極雄厚,又刻意曲解業餘、職業區分已是明日黃花,夸夸其談什麼人身自由的權益,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踐踏台灣最欠缺的程序正義問題。台灣大聯盟在開創新局上固有不少值得稱道處,然它們的言行卻直追十九世紀歐美日的帝國主義作風。

「外遇」沒有絕對的是與非,然而挾持政經壟斷勢力計誘年輕無知者,它的背後已經不是情欲,而是權力介入的齷齪現象。台灣的職棒迷如果琵琶別抱,絕大多數不是緣於喜新厭舊,而是被黑金介入、職棒政客壞了胃口。役男尚未服役是否可以加入職棒,當然可以討論;但,納為禁臠再試圖合法化,正像浮士德出賣靈魂的行徑。我寧可要四年一度的世界盃「外遇」,也不願看蛇蠍當道卻假扮真情豐沛的各種爛戲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