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2008年度漢字.jpg
日本的漢字能力檢定協會,依例會在每年的十二月十二日於京都清水寺揭曉年度漢字,二○○八雀屏中選者為「變」。從國際政治、氣候暖化、金融海嘯、日本政局、食品安全等俱「變」看來,年度漢字倒也貼切。倒是台灣這邊就貧脊許多!儘管今年《聯合報》大張旗鼓搞什麼「台灣二○○八代表字大選活動」,但先前《中國時報‧浮世繪》在○二至○四年的「台灣‧一字千金」,以及「二○○七台灣生活一字」,最後結果都是「亂」字當道,就已預告《聯合報》的產品不會更高明;果真台灣人始終揮不走「亂」象陰霾,亦可知此間集體創意之低落!平心而論,可以印證「變」的事例還真不少。其中,有個「變」異影像,讓我彷彿回到從前。
陳水扁獲釋.jpg
十三日凌晨一點左右,台北地院裁定前總統陳水扁無保開釋。讓我目不轉睛的鏡頭,不是「重見天日」的阿扁講了什麼話、誰圍繞在他身旁,而是他瘦了一圈的臉頰以及變長變柔的髮絲,活脫就是那位八○年代初出茅廬時的正義律師、秀異市議員模樣。當然,所有人皆知剎那就只是轉眼雲煙而已。返家之後的阿扁已然重整門面,繼續以油光、倨傲的面貌和司法搏鬥,年輕、正義形像早已一去不返。

可那回到從前的影像卻讓我凝思良久,這是怎樣的一個人呢?驀然想起了廿世紀重量級政治哲學家漢娜‧鄂蘭(Hannah Arendt)所提的「平庸的邪惡」(banality of evil)概念。鄂蘭原是以根本之惡來刻畫希特勒、史達林那樣的極權主義政體;然而當以色列特工於一九六○年前往阿根廷綁架前納粹高幹、屠殺猶太人的「最終方案」(Final Solution)主要執行者阿道夫‧艾希曼(Adolf Eichmann),並押回耶路撒冷進行審判後,鄂蘭以《紐約時報》特派員身分參與審訊的報導工作,她並未將艾希曼描寫成殺人不眨眼、無惡不做的人間魔王,反而是用「平庸性」來形容艾希曼這種平凡無奇、一切聽命行事的德國官僚。希特勒這種根本之惡若無萬千欠缺良知、思惟能力、理性判斷的平凡人物百般配合,是難以造就極權惡果。

TheNazicriminalAdolfEichmann.jpg
儘管鄂蘭的《艾希曼在耶路撒冷——關於平庸的邪惡之報導》(Eichmann in Jerusalem: A Report on the Banality of Evil),關於猶太人自身也必須負起一些責任的說法,在國際間(尤其是猶太人社區)曾掀起濤天巨浪般的辯論;不過必須承認,鄂蘭的人性觀察極深邃、夠鞭辟入裡,「人普遍傾向於作惡,以至於遵從與道德律相違的格律」,畢竟芸芸眾生都是在絕對善與絕對惡之間游移。

以此觀照阿扁的諸般惡行,他貴為一國元首,卻無力貫徹執政意志,只能蓄意詐欺支持者,進而整個扁珍家族陷入貪腐濫權洪海,不過,相比於蔣毛雙手都沾滿千萬人的血跡,以及馬可仕公然槍殺艾奎諾的行徑,阿扁的作為屬於雞鳴狗盜之輩,和多數第三世界國家的權力暴發戶雷同,這一切猶屬「平庸的邪惡」。根本之惡和平庸之惡俱屬人類文明的腫瘤,都得強力批判、拔除。惟兩者認知方式有異、處置亦不盡相同。所以如今泛藍權力集團以伐桀紂、討武曌之名猛攻扁珍家族,似乎是以絕對善自居,就完全觸碰不到「平庸的邪惡」形成之因。

Hannah_Arendt.jpg
「平庸的邪惡」既和人性的幽黯相關,也涉及法政結構,它不像根本之惡只產生於少數的梟雄惡棍,是人人皆可能面對的時代課題。那麼阿扁又如何從一個人權律師、打倒舊黨國的正面領導人,驟變為貪腐濫權,行徑跡近無賴的負面人物呢?是因承載過多的政治、道德期待,躁進短視的結果遂讓人權律師便宜行事,摭拾舊黨國的扈從主義體制;再因權力乍得、誘因太多,公私官商領域全混在一塊,欠缺理想、學養、氣度之後,扁式「平庸的邪惡」由此誕生──我先前有有篇文章〈南朝士風何以致此?──民進黨執政六周年哀語〉亦請一併參照。須注意者,自以為是征討絕對惡的泛藍陣營,如今讓保守的儒家修齊治平說詞回魂(修齊和治平既無邏輯連結,歷史更證明這純屬烏托邦的唯心想像),加上「好人」政權的選出,卻只能端出一道叫「無能」的菜色,而無能極可能就是貪腐的另一溫床!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adam615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9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