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無米樂1.bmp
無米樂2.bmp








花摘む野辺に 日は落ちて
みんなで肩を 組みながら
唄をうたった 帰りみち
幼馴染みの あの友この友
あゝ誰か故郷を想わざる

ひとりの姉が 嫁ぐ夜に
小川の岸で さみしさに
泣いた涙の なつかしさ
幼馴染みの あの山この川
あゝ誰か故郷を想わざる

都に雨の 降る夜は
涙に胸も しめりがち
遠く呼ぶのは 誰の声
幼馴染みの あの夢この夢
あゝ誰か故郷を想わざる

──〈誰か故郷を想わざる〉,西条八十/詞,古賀政男/曲




這是得禪悟道的崑濱伯,在片頭和片尾串起整個《無米樂》生命之歌的主調。一首創於昭和十五年(一九四○年)、太平洋戰爭爆發前夕的日本演歌。多年前聽聞的是,日本演歌樂手霧島昇以蒼勁感傷的哀音唱出懷鄉之思,我也知早年吳晉淮曾將其改編為台語老歌〈誰人不會想起故鄉〉;不過,如今由崑濱伯口中吟唱而出,更覺五味雜陳:既是對「末代稻農」(或是崑濱嬸脫口而出的「末代滅農」)的禪詩獻唱,更讓我興起對嘉南平原原鄉的無盡留影,說眼眶不濡溼是騙人的。當繁花持續凋落,百鬼夜行的喧囂道旁,莊益權與顏蘭權夫妻執導的《無米樂》,宛如跫音遍地,讓不分統獨、政黨、地域、性別、年齡、階級的台灣人,都找到救贖之道似的,魚貫進場入戲、聲聞同土地交融、讚譽美言如浪之不竭……

當《無米樂》已然映放一段時日,眾部落格暨諸媒體聲頻處處聞的此刻,再談《無米樂》是否多餘?或僅是錦上添花呢?有聲音告訴我:非耶!須知看完之後,感性/理性,歷史/結構、自我/它者、人類/自然……種種辯證組合才剛開始,我也僅能取其一二略談,以供參照而已。

「野花滿開可以採摘的道旁,黃昏日落時
大家結伴搭肩遊賞的歸途,快樂的歌聲
青梅竹馬的朋友或良伴們
啊~誰人不會想起故鄉」


無米樂7.bmp

農村生活與景致,於眾人未必陌生。或是本就出生農家、或父祖輩於農地耨耕、或偶而回農村親屬家拜訪,總之,絕非虛無縹緲地。但,《無米樂》照見的農村生活,卻逐日在荒湮消散中,不幸的是,你我都被迫當見證者,而且無力挽回;就像近三十年來,夢憶嘉南平原歸途,卻道只是幻境……

《無米樂》描繪的是台南縣後壁鄉菁寮村的農村生活,雖未曾到訪,但典型的嘉南平原風情──豔日、平野闊、夏日豪雨、純樸民風,於我是熟悉備致。況且,它就位於八掌溪南畔,車過水上鄉就抵達,離家鄉車程應該不過半小時吧!

再來就得談父母輩經驗,尤其是母親辛酸的童年。

父親一方,大伯和父親早於年輕時就離開農地往都市尋出路,那是戰後初期的景觀:三七五減租和耕者有其田條例的實施,零細化的農地讓農村已難容納多餘的勞力,於是只有二伯留守農村,父親遂淪為都市新無產階級成員;數十年之後,再因農業縣分無力再造價值剩餘,舉家遷居大台北,嘉南平原只能埋入夢中。

而被人送為養女的母親,六、七歲年紀就必須下田耕作,自小對兒女們講述風吹、日曬、雨淋,田間插秧的辛酸往事,看了崑濱夫婦、煌明伯、文林伯及大水牛嬸的生活演出,於我像見證母親的幼年生活。雖然樂天知命的崑濱伯倡言:「種田就像坐禪,風吹日曬要甘願忍受,不能抵抗。」然而對於一個小女童來說,這樣的禪偈著實冷凜。

但不可諱言的,歷經農耕禪苦的母親,生命力硬是較常人強韌堅毅,從《無米樂》我看到了母親不屈不撓如大地的身影。

我雖置身都市,但嘉義畢竟還是個草地都市,更不時隨父母返農村老家,所以秧苗、播種、水牛、剝花生等並不陌生。然而離鄉已三十年,隨著長一輩的凋零,農村也不再固著不動了。

於是,《無米樂》你/妳究竟看到了什麼?是記憶的喚起?是大地的感恩?還是純粹的救贖?

「相親相愛的姊妹歡喜出嫁的夜晚
悲傷別離 啼泣河畔
流落的溼淚 猶似在眼前
幼時看慣的山河
啊~誰人不會想起故鄉」


其實,農民之苦早在〈農村曲〉時代就已形像清晰有力,只因信守「要怎麼收穫就那麼栽」的定律,春耕、夏耘、秋收、冬藏就隨著時節自強不息、綿延不斷;然,老天似不那麼有情。八○年代以前,所謂的「現代化理論」是藉著美化農村,用以強掩軍、工各部門對農村經濟的掠奪。於茲,劉進慶的《台灣戰後經濟分析》不僅是一本上乘的政治經濟學經典文本,更如史詩傳頌,讓我們見證台灣經濟起飛背後的農村哀曲。

無米樂5.bmp

以北部都會菁英為主的所謂「上流群落」(尤其是泛藍信眾),總以輕蔑、扭曲的印象看待台灣農民,「不識字兼不衛生」就是具體的形像烙印;然而,我們由崑濱伯身上可以看出,除了樂天知命的禪思,他對於日治時代「米糖相剋」,戰後「以農養兵」、「以農養工」的政策方針,絕不愚騃無知;對於「以穀換肥料」的辛酸,以及清楚洞悉土改是地主、農民兩失,獲利唯政府的針砭,都適切地替劉進慶斯書提供鮮明的活例。七○年代初由張俊宏、許信良等合撰的《台灣社會力分析》,曾捲起千堆雪,其實也是在崑濱伯陳述的脈絡下,才更具時代意義。莊益增、顏蘭權讓老農自行發言,不妄加學者論證,雖是巧合,更該是歷史必然!

務農者都是蠢材、下等人嗎?臉孔蒼白、生命無力、怯懦自私的北部菁英們,反倒一個個像極掠取他人能量的吸血鬼啊!

「都會降雨的夜裡
胸中也像被淚水濡溼
遠處傳喚而來的 是誰的聲音
幼時相熟的那些夢或空思
啊~誰人不會想起故鄉 」


生命的辯證還在於:

崑濱夫妻鬥嘴鼓的勞動者相挺

煌明伯汗水與大地交融的天人互動

文林伯與水牛大嬸的人畜行進曲

〈誰か故郷を想わざる〉主曲昂揚,而〈北国の春〉(榕樹下)、〈赤い夕陽の故郷〉(黃昏的故鄉)、〈蘇州夜曲〉的演歌傳唱,〈雨夜花〉的胡琴彈奏,加上「チイチイパッパ チイパッパ 雀の学校の 先生は」的曲調聲中,崑濱伯卻有些忘詞的日本童謠〈雀の学校〉,讓個因WTO的衝擊更形沒落的農村稍見潤澤。於我而言,那未必是天寶遺事,可能是千古不竭的大地音律啊!

但,你/我怎能無視白米炸彈客楊儒門拯救農村的呼號(是否認同他的激越行徑是另一回事)?但看完《無米樂》,你/妳願行動嗎?如何行動?況且,相較於其他的經濟作物,稻米當真是難以為繼──其實,一九八八年的「五二○農運」,就是稻作宣告敗亡的震撼告白。

當綠朝的黨政要員齊為《無米樂》加持,都會中產、年輕世代也感動莫名時,如何找出控訴點?向誰控訴?或許,重點不在於離地的菁英控訴(當然,我們更不可能單耽舊時光,純粹地返歸自然大地!)

抉擇不能輕慢,但,這是難題、複合題,更不可能一蹴可幾,你/我都可能獻畢生精心,尋繹可能的走向。所以,看完《無米樂》才是抉擇的開始,而非賽程的終點站。

讓我們仔細端詳崑濱夫妻、煌明伯、文林伯和水牛大嬸的生命造影。他們確實是「末代人種」,但他們並不悲憐乞捨。不錯!「老兵不死,只是凋零」應最他們最好的寫照。

不論你/我對於農業問題是採控訴或深惜大地的步調,莫忘他們的生命態度,沒了這樣的生命姿態,即使採用最人道的左翼路徑,仍可能深陷泥沼,徒為論述空轉。


附註:

《無米樂》得獎紀錄如下──

2004國際紀錄片雙年展—台灣獎首獎

2004南方影展—不分類首獎 / 觀眾票選獎

2004 金穗獎—紀錄片優等獎
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    創作者介紹
    創作者 adam6156 的頭像
    adam6156

    山農木屋

    adam615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