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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夏日頗熱,除了氣溫,體育場上不少台灣兒女的表現,也讓人熱血沸騰。 網球場上的盧彥勳、美國職棒裡的郭泓志、高爾夫女將曾雅妮、IBAF世界青棒的驚豔,熱力衝爆整座島嶼。祇是,我怕民力的抒展若沒更強力的文化支撐,有可能會如煙火般瞬間消逝。此文同時刊載於《文訊》298號(2010‧8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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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年一度的世界盃足球賽,果然讓沙漠台灣帶來置身綠洲的盎然生機;當網球好手盧彥勳,在網壇聖殿溫布頓,一舉擊敗赫赫有名的羅迪克(Andy Roddick)後,自然也讓「台灣之光」又多了一處綻放地。雖然,首盞「台灣之光」的王建民,如今猶在復健階段,何時可以再上投手丘仍是未定之天,卻無礙於國人對他的感念。至於郭泓志則是職棒生涯常為手傷所苦,在歷經四次手術後,仍以不死鳥之姿讓「台灣精神」的燭光傳承不懈。

凡此,儘管台灣整體的體育競技晦暗無光;但一二秀異奇葩的表現也足夠作為源頭活水,讓島嶼子民蔚為精神文化之一端。然而即使無垠的漠地造就了綠洲,偏偏遙想叢木林立的「運動文化」山麓就只能是幻想。作家焦桐十餘年前參與「台灣現代散文研討會」,他選取的題目被主辦單位加上引號,顯示執事者對「運動文學」能否成為一種文類(genre)存疑,暫時不能苟同。(收錄於氏著《台灣文學的街頭運動(一九七七~世紀末)》一書。)而今,「運動文學」依然像出不了門的侍妾,命運如孤雛,讓有心人慨歎不已。

一般文人總說詩、散文、小說是純文學主流,其餘只想沾文學之光,談不上正宗;然而隨著時光汩流的急奔,先是七○年代發端的報導文學受到矚目,到了八、九○年代,政治文學、都市文學、科幻文學、後現代文學、女性書寫、情欲文學、原住民文學、自然文學、運動文學、旅遊文學、飲食文學……琳琅滿目、各自擅場,這就讓文學進入戰國時代,所謂「純」文學一如大江東去矣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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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其中,由於台灣職棒於一九九○年正式開打,以及台灣成棒隊於一九九二年巴塞隆納奧運榮獲銀牌,使得「運動文學」的推動備受鼓舞。《中國時報》「人間副刊」作為「運動文學」的最大推手,從九四年起於周末推出「運動頻道」專欄,以棒球為大宗、籃球副之,足球、美式足球、高爾夫球、網球、奧運等,將整個副刊版面點綴的繽紛悅目。劉大任、許昭彥、馮光遠、郭箏、唐諾、劉克襄、晏山農、楊照、瘦菊子、張啟疆、徐望雲……紛紛提筆上陣、八方馳騁。就中劉大任既是開拓者,又身處運動最強國亞美利加,他的視野縱深有之、橫向旁觸也異於常人,《強悍而美麗》(麥田)一書的產出,就成了「運動文學」的宏偉標竿。

除了「人間副刊」的孜矻耕耘,《民眾日報》也從一九九六年起推出「轟不讓」專欄,由四名寫手輪番上陣刻鏤棒球諸面向。此外,《時報周刊》也有「看球高手」的挹注,讓運動可以拓展其想像空間。更有心的是麥田出版(其後為臉譜),洋洋灑灑五十餘本的「運動家」系列叢書,把個本土球星、MLB、NBA、日本職棒、美式足球、網球盡數網羅。至於雜誌方面,除了職棒聯盟所屬《職棒雜誌》,當時六個球團除了時報鷹外均有所屬的刊物(《獅子棒》、《兄弟》、《虎虎虎》、《龍族》、《俊國》),而幾個熱心棒球人士集資而成的《棒球人》,更是廣度與批判性具足的優質產物。兄弟棒球隊甚至於一九九三年舉辦第一屆「棒球小說獎」,還出版《幸球場的決鬥》、《棒球年代》兩本小說集。

然而到了世紀末,似乎瘟疫上身般,一切和連動相關的文字竟從報紙、雜誌、書籍市場中全面退潮,幾致骨骸都難尋覓。雖然幾年前隨著曹錦輝、郭泓志、王建民等先後站上大聯盟舞台,《HIT!職棒迷》、《台灣棒球小說大展》的進場都讓人眼睛為之一亮;但猶如拿破崙從厄爾巴島潛回巴黎奪權,卻迅速為威靈頓公爵敗於滑鐵盧。熱情澆灌的棒球情,也很快就遭再三而來的涉賭打假球醜聞所吞噬。遠古年代,西域的樓蘭國由於位居絲路要衝興盛一時,其後到四世紀湮沒於荒漠之中,直到廿世紀初才為瑞典探險家斯文‧赫定(Sven Hedin)重新探勘出土。台灣的「運動文學」會步樓蘭古國後塵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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固然,作為龍頭老大的職棒受到黑白道病毒無盡的侵蝕,是台灣「運動文學」驟然中衰的主因;但問題不僅於此,孕育「運動文學」的土壤太貧瘠、植被太單一,可能更是關鍵。樂觀者以為,台灣職棒的成立意味著中產消費時代的來臨,從此族國意識退潮、個人意識可以自主發抒,孰料前現代的黑白道覬覦、主事者的擺地攤心態未除,以及政治分類械鬥始終蓋過體育認同,「運動文學」著根就不可能紮實;再者,女性寫手的闕如,致使在國內文學讀者群多為女性的情況下,「運動文學」顯得太單薄,當然難以茁壯茂密。

其實,文壇關於運動的書寫並非沒市場,詹偉雄的《球手之美學》(遠流),就叫好又叫座;然而,若是大環境依舊惡劣,本地的運動風和成績提振不上來,但談外來的力與美,終究只能像孤伶的綠洲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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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adam615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